周纪五,赧王五十七年,正月,王陵攻邯郸,少利,益发卒佐陵,陵亡五校。武安君病愈,王欲使代之。武安君曰:“邯郸实未易攻也,且诸侯之救日至。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,秦虽胜于长平,士卒死者过半,国内空,远绝河山而争人国都,赵应其内,诸侯攻其外,破秦军必矣。”王自命不行,乃使应侯请之。武安君终辞疾,不肯行,乃以王龁代王陵。
赵王使平原君求救于楚,平原君约其门下食客文武备具者二十人与之俱,得十九人,余无可取者。毛遂自荐于平原君1平原君曰:“夫贤士之处世也,譬若锥之处囊中,其末立见1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于此矣,左右未有所称诵1胜未有所闻,是先生无所有也1先生不能1先生留!”毛遂曰:“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!使遂蚤得处囊中,乃脱颖而出1非特其末见而已1”平原君乃与之俱,十九人相与目笑之1
平原君至楚,与楚王言合从之利害1日出而言之,日中不决。毛遂按剑历阶而上1谓平原君曰:“从之利害,两言而决耳20!今日出而言,日中不决,何也?”楚王怒叱曰:“胡不下21!吾乃与而君言,汝何为者也22!”毛遂按剑而前曰:“王之所以叱遂者,以楚国之众也2今十步之内,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!王之命悬于遂手2吾君在前,叱者何也?且遂闻汤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2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诸侯2岂其士卒多哉?诚能据其势而奋其威也2今楚地方五千里,持戟百万,此霸王之资也。以楚之强,天下弗能当。白起,小竖子耳2率数万之众,兴师以与楚战,一战而举鄢、郢2再战而烧夷陵3三战而辱王之先人3此百世之怨而赵之所羞3而王弗知恶焉3合从者为楚,非为赵也。吾君在前,叱者何也?”
楚王曰:“唯唯3诚若先生之言3谨奉社稷以从3”毛遂曰:“从定乎37?”楚王曰:“定矣。”毛遂谓楚王之左右曰:“取鸡、狗、马之血来!”毛遂奉铜盘而跪进之楚王曰38:“王当歃血以定从3次者吾君,次者遂。”遂定从于殿上。毛遂左手持盘血,而右手招十九人曰:“公相与歃此血于堂下!公等录录4所谓因人成事者也4”平原君已定从而归,至于赵,曰:“胜不敢复相天下士矣42!”遂以毛遂为上客。于是楚王使春申君将兵救赵4魏王亦使将军晋鄙将兵十万救赵4
毛遂自荐,是著名的成语,出处来自这个故事。毛遂平时不被人青睐,关键时刻显出过人的胆量与能力,这是真正的人才,与那些因人成事的人有天壤之别。平原君由此也学会了鉴别人才。
即公元前二五八年。
王陵:秦国将领,上一年九月秦命五大夫王陵伐赵。
少利:战绩不大。益发卒佐陵:征发更多的士兵增援王陵。
亡五校:丧失了五座营垒。
使代之:让武安君白起代替王陵。
日至:不日到来。
远绝河山:离国很远,中间还被黄河、华山隔断。
自命:自己的命令。不行:不得听从。
辞疾:以有疾病推辞。
毛遂:赵国平原君的宾客。